她原本以為那日不顧被揍一頓的風險跑進聶家，當著惡毒後娘面抖出薄情爹的真面目，又讓李三妹做賊一事浮在王家人面前，王家定會重新審視這門親事。

不想，那薄情爹這般快便挽回了惡毒後娘的心。

也是！

她怎的忘了薄情爹有多厲害，他是那樣不擇手段的心性，佛擋殺佛，魔擋殺魔，聶老三一家會被趕出老聶家，做出那樣決然的斷親，恐怕就是為成全這門親事吧。

也是合該他們要成夫妻的！

一個薄情，一個惡毒，不組在一塊兒喪盡天良哪裏能行！

只是可憐了娘。

現下，王芙蓉已經得知娘的存在，她定要防著她那惡毒的性子發作，來暗害娘。

“九兒，你阿爹請了十裏八鄉，卻連一眼也未曾來瞧過咱母女，在他心裏，是真心未曾有過咱娘倆的存在啊！”柳蕓娘說到這兒，再也克制不住淚眼縱橫。

十載夫妻，恩斷義絕一剎那！

半月悲涼，她尚在迷霧中未曾脫離，他卻已瀟灑一身，要另娶旁人。

縱使柳蕓娘的心是鐵打的，此刻終也扛不住的哭泣了起來。

阿九握著阿娘的手，默默的守在一旁，直到她的低泣聲漸漸弱去，這才開口：“阿娘，咱們與阿爹原本就不是一路人，分開未嘗不是件好事兒！阿九總是記得，從出生以來，無論阿九是哭是笑，是委屈是開心，陪在阿九身邊的總只有阿娘一人，阿爹就算在家也從不會心疼娘一刻，幫娘一把，就連阿奶打罵阿娘，阿爹從始至終都只會冷眼旁觀，阿九心裏一直覺得自己只有阿娘，沒有阿爹！阿娘今日若是為阿九傷心落淚，那便不必，若是為自個兒傷心……阿九覺得，自那日他中了舉便讓阿奶尋那樣的由頭罐下滑胎藥之時，阿娘便應該對他絕了心，從今以後，阿娘就當自個兒是個寡婦吧！”

柳蕓娘聽得呆呆的看著面前的閨女。

這一席話，說得透徹又清醒，面上的神情又是那樣的淡然，仿佛一切在她眼中早已是過往雲煙。

柳蕓娘心下微微一抽，面色一臊，覺得自個兒的心性居然連閨女都不如，當下拭了眼角的淚，情緒平靜了下來。

“阿九，你方才去了裏正家，荒地的事兒可是辦妥了？”

提及這事兒，阿九有些心事沈重，掏出先前柳蕓娘給自個兒的錢袋子，全數倒在床上，細細的數了起來：“一百文，兩百文……”

柳蕓娘見她這副模樣，不由擰起了眉，直到她數完之後，方才低聲問：“怎麽了？”

阿九擡起頭，微嘆了口氣：“阿娘，那荒地還需六兩，咱們手頭上的銀子不夠！”

“還需六兩，你方才不是說……，怎麽這回兒又……”見阿九神情凝重，柳蕓娘停下了嘴邊的話，低頭默默的數了數床鋪上的銀子，發現還差五百文之多，一時間沒法子的擰起了眉，“那要不然，先……”

“不！”

‘租’字尚未出口，阿九已經果斷的搖了頭。

阿九明白過了這個村便沒了這個店的道理，這荒地之所以只需六兩，正是因為它長不出作物，沒有價值，若是日後她種出了作物，再想要買下便不是這個價了。

差五百文！

只差五百文，她絕不能就這樣輕易放棄。

“五百文不是個小數目，你能上哪兒要去？”柳蕓娘愁得擰起了眉。

阿九微微一笑：“娘，你先歇著，我去看看阿離！”

“早些回來！”柳蕓娘喊完這話，又咳了幾聲，自曉自個兒這身子不添亂便是好事，便躺了下來。

出了屋子，阿九靠在墻面上，仰著頭看天上的月色！

現下已是戌時，整個村子已然一片寂靜，鄉間人家夜間無什消遣，又怕費燭油，總是早早入睡，早早起身。

此刻對門的楊二嬸夫婦倆已經悍聲漸起了。

阿九尋思著現下只有一個法子，便從口袋裏取出這幾日都未撥種的靈珠種子，起身打算出門。

正拉開院門，一道身影跳了出來，握住了她的手。

阿九嚇了一跳，對上那張青俊容顏，心下一喜：“阿離，你也未睡？”

阿離的手裏拿著只處置了一半的野山雞，憨憨的沖她笑。

阿九這才想起阿離食量大，夜間總有吃夜食的習性，這只野山雞不吃了，他定是睡不著的，便取過雞，小聲的同他耳邊說道：“走，咱們去找個地方烤野雞去，帶上鹽和糖！”

“呲呲！”阿離表示同意，迅速跑進竈房尋了糖罐和鹽罐便往懷裏裝。

阿九瞧他那急模樣，忍不住捂唇偷笑。

兩人出了院子，來到距離村子稍遠一些的河岸，挖了個小坑，架起收拾好的野山雞便烤了起來。

阿九從懷裏掏出那存了三兩日的黑粒子，隨意找了處空地便撒了下去，隨即蹲在阿離身旁嘆了口氣，默默的說道：“也不知這些黑粒子是否夠賣五百文，唉，上回那足足兩擔的蘿蔔也不過賣了一百五十文，想來這裏只多也就三百文！還差兩百文，看來得向楊二嬸家先借上一借。”

阿離邊翻烤著野山雞，邊將阿九的叨叨念聽入了耳中，只是他並不明白阿九嘴裏說的‘差兩百文’，究竟是個什麽物件。

他將烤好的雞肉撕下一只腿肉遞到阿九面前，示意她吃。

阿九感激的一笑，不由想起楊春桃前不久說的話：“阿離，今日楊二嬸說你是獵物的一把好手，待將來習性都改了過來，又學會了說話，畢竟是個十裏八村都難找的好兒郎，阿離，即時你若是瞧上了哪家姑娘，定要與我說，阿九會替你備妥禮金登門求娶，讓你有屬於自個兒的家。”

阿離聽不懂這些話，只是大口大口的啃著肉。

不一會兒，突然想起了什麽，沖著河岸‘呲呲’一兩聲。

阿九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，解釋道：“放心吧，靈珠被娘好生收著，離水一兩日應當不成問題。”

阿離點頭，他自然知道靈珠離水是無礙的，只是不會產黑粒子，這便少了收成，阿九剛剛煩心的銀子，不就是黑粒子長出的白胖蘿蔔換來的麽。

“阿離，我需在這兒等著黑粒子長出作物，再在旁人未曾發現時用擔子挑到鎮上去賣了，你若累了先回去睡，過會兒我再叫你去！”

阿離沈默的想了想，迅速的離開。

阿九以為他真回去睡了，卻不想不過半刻鐘，阿離便拿著兩副擔子跑了過來，阿九微微吃驚：“你去取時，可有被聶老三一家發現？”

阿離搖搖頭，又用一同帶來的木桶從河岸裏取水，給黑粒子澆上。

阿九見狀，立即也跟著起身，用雙手捧著水，一顆一顆小心翼翼的澆下，奇跡的事兒發生了，黑粒子很快躲進了土裏，發出了一顆芽。

阿九激動的看向阿離：“阿離，你是如何曉得要澆水的？”

說起來撥下種子要澆水這事兒阿九是應當知曉的，只是這黑粒子實在神奇，她總是不敢同普通種子一般同等對待，再則前幾次黑粒子隨意的扔下，第二日也仍長出蘿蔔來了，她總以為無需理會，卻不想阿離竟是這般的聰明。

待澆完所有的種子，發出了所有的芽，阿九仔仔細細的數了數，大概有兩百顆之多，阿九喜上眉梢之際，又開始愁別的了。

這蘿蔔並不是多稀罕的蔬菜，總往滋味齋送，人家掌櫃的怕也不會全要了，若是賣不出去可如何是好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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